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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8/18 17: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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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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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豫鄂相连的崇仁村,像一坨牛粪样的堆在汉江边的秦岭山口里。鸡鸣听三省的特殊地理位置使这里居住的山民祖祖辈辈相互通婚,本土语言也是南腔北调。山大沟深,交通闭塞,只有那汉江上苍凉的船工号子声中穿梭的小船,便是出门谋生活,走出见世面的唯一交通工具。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把江边码头和村子连在了一起。村道头道弯的老皂角树下,一座两层小木阁楼就像村碑一样显眼的矗在哪儿。柴米油盐、土产山货、五金铁器、服装布料,针头线脑等挤满了一层的空间,不得不向路边延伸出去。一年四季,老树下的竹躺椅上总是躺着一位面色冰冷,戴着黑色瓜皮帽,高鼻梁上架着无框石头眼镜,翘着两撇灰白色山羊胡子,捧着黄铜水烟袋的老者。打这儿路过的山民们大都会仰着笑脸殷勤地和他打声招呼。或者,五爷、五爷的叫着围坐在他身边歇歇脚,讨口水喝。或者,不咸不淡扯几句闲话,顺道再捎些居家过日子的生活用品。通常,大多是山民们在说,五爷总是绷着脸,眯着眼,摸着胡须似听非听,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五爷姓张,祖籍河南。据说年轻时在国民党军队里干过,还是个小排长。解放前夕,部队溃败后走投无路时被喝过歃血酒,一块儿磕过头的陕西籍通信员小弟胡三爷,连拉带拽的就逃到了汉江边上胡三爷的老家这个叫崇仁村的地儿落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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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爷家,在这小小的崇仁村那可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户,四十几户人家的小村中就有三十几户姓胡。胡三爷的父亲胡老太爷是晚清时的秀才,曾在四川做过小官。生性正直的他,厌恶旧官场的黑暗,便辞官带着四川藉的老婆回乡定居。先后生下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幺儿胡三爷理所当然的就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到了胡三爷上学的年纪,胡老太爷一狠心拿出积攒多年的银子,在自家祠堂里办起了私塾并亲自出任先生,在培养好宝贝儿子的同时也让村里人的孩子跟着受益。就在胡三爷十五岁那年,一只载着国军的小火轮停靠码头上补给,胆大的胡三爷便凑了上去和一个大他七八岁的小军官便混熟了,就跟着当了兵。后来才知道,军官姓张,河南许昌人。见到胡三爷能识文断字,人也机灵很是喜欢,便留在他身边做了通信员。解放后,天下太平了,张五爷和胡三爷相继在这荒僻的崇仁村扎下根,成了家,有了各自的孩子们。两家人都住在这巴掌大的小山村里,本来就是世交,红白喜事、逢年过节,你来我往走动的自然就比别的乡党勤,关系自然就比别人深了。平日里你家杀了猪,他家宰了羊,都不会忘记给对方拎去一个猪头或是提上一只羊腿。然后相邀着,大人、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围坐在八仙桌旁说说笑笑的大口吃着肉,大碗喝着酒。一时兴起,大人们也会吆五喝六地猜着拳,小孩儿们也会打打闹闹地撒着欢儿。日子也会在酒足饭饱后的鼾声中一天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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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这儿,使这个贫瘠、荒凉近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沸腾了。进村的公路修通了,原来的小码头扩大了,饭馆、商店、旅店、歌厅等陆陆续续开起来了。听说这儿有煤矿,一群群衣着鲜亮的外地人就像苍蝇闻见了臭蛋,夹着公文包,拿着大哥大、操着南腔北调一股脑涌到这儿,各自做着发财的美梦。一夜间原本山清水秀的小山村被冒着黑烟,突突突咆哮着的挖掘机搅得乌烟瘴气。村北面七八里地的山头被挖得千疮百孔,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煤窑,像飞翔的鸟一路拉出的屎一样,稀稀拉拉地落在山脚下。方圆十里的屋顶、树叶、杂草、庄稼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炭灰,就连村边的小河都流着呛鼻的黑水。看着一辆接着一辆满载着煤炭的汽车、拖拉机抛抛洒洒地从村口经过,张五爷总是翘着山羊胡子,瞪着眼睛对着远去的车辆恶狠狠地骂道,狗娘养的叫你赚黑心钱祸害庄稼人,当心老天爷报应啊.!边骂边哆嗦着,拿着一把快脱光毛的掸子去拂落在小摊商品上的浮灰,心里便会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忧。近日他的右眼皮总是时不时的在跳,弄的人心烦意乱,冥冥之中总是预感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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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前一段时间就听到村里人议论,他的宝贝儿子张闯逃学,经常和几个留着长头发,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的不三不四的外地青年混在一起。半信半疑的他开始留意儿子的行踪了,毕竟张闯只有十八岁,尽管长得人高马大的却还是个孩子呀。何况社会险恶,人心浮躁,涉世不深的他要是把持不住,走了邪路,那可咋办呀。想到这些,张五爷就胆战心惊起来,就连眉毛胡子也跟着乱跳。

真是怕啥来啥,这是盛夏的一个午后,张五爷还像往常一样吃过午饭便躺在躺椅上打盹儿。一阵叮叮咣咣的音乐震得他的耳膜生疼,猛地坐起来,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差点儿滑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看见宝贝儿子一手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一边摇晃着刚做好的“爆炸头”,醉眼惺忪哼着曲儿,光着发育成熟的身子左摇右摆,就连搭在肩头的花格子衬衣也跟着晃动。张五爷阴着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冷不丁抬手就给了儿子一记耳光。“畜生,你还有脸回来。你瞧你这流里流气的熊样,书不好好念,整天跟着一帮小流氓鬼混,老子的脸面让你丢尽了。”儿子捂着发痛的脸左躲右闪,嘟哝着你就会打人,这家里真没法呆了。“滚,滚!狗日的还学会顶嘴了。”张五爷顺手操起一根棍子追了上来。见势不妙,儿子像兔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了。”孽种,真是个孽种啊!放着正道你不走,偏要跟着坏人走邪道,真是气死我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张五爷扔掉棍子一屁股瘫在躺椅上,颤颤巍巍拿起黄铜烟袋锅挖了一锅黄灿灿的烟丝,左手托着烟袋锅,右手粗糙的大拇指使劲儿按着烟丝,点上火狠命地吸了几口。烟草燃烧后,冒着青烟,一圈圈飘上天空。张五爷的眼睛就像一口深井,一直呆呆地坐着。

太阳落山了,张五爷还是躺着。“老头子,吃饭了。“张五婆一边解下围裙拍打着身上的柴草,一边冲着张五爷叫着。”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婆娘家熊心都不操。“”这又咋了,叫你吃饭还吊着脸,谁又招惹你了?“”你还有脸问?除了你那畜牲儿子还会有谁?“好好好,都是我不好,你多大了还和娃儿怄气值不?再说了,儿子也长大了就随他去吧!气大伤身,你说他又不听,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我可没你心大,要是在外面惹事闯祸,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坟头。”“事情已经这样了,光愁顶啥用啊!咱得想辙儿呀!”张五婆把一碗稀饭和一个蒸馍递给五爷催促着,先吃饭要紧。

饭后,五爷躺在土炕上闭着眼想着心事,收拾完厨房的五婆偎在他身边低声细语地劝着,你甭上火我倒有个法子你看行不?五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睁大了眼睛,快说说!老头子,娃也大了,咱也老了,管不了了,要是能讨个能行媳妇拴住他兴许管用。你上下嘴唇一碰,说得轻巧,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关键是谁愿意嫁给你那二流子儿子?五爷瞪着眼睛,嘴边的胡子乱颤,恶狠狠地叫着。你也甭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瞧匾了,再说啥人有啥命,保不齐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呢。五婆眼里放着光一板一眼地对五爷说。“你心里有相啦?”五爷来了兴致,别卖关子快说。“你觉得老胡家的大闺女山桃咋样?”五婆神神秘秘地说。亏你说得出口,咱生了个啥货还想去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把自个儿照照。再说人家娃是高中生,长得又水灵,知书达理的,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咱家浪子。你就别做白日梦了!五爷气鼓鼓地地说。人常说,赖汉交好妻。你别不信,能吃到天鹅肉的都是那些有胆的癞蛤蟆。再说咱儿子也不差呀!长得高高大大的,还会赚钱呢,听说和南方一个大老板合伙倒腾煤炭挣了不少钱呢!五婆东一句西一句的安慰着。婆娘家,见识浅,眼里就知道钱。有钱就能买来媳妇?人家姑娘要文化有文化,要摸样有摸样,要人品有人品,就像一朵鲜花咋会插在牛粪上,你还是早点儿死了这个心。五爷不耐烦地背过身子唉声叹气。五婆气不过,白胖脸儿憋成了猪肝儿。有你这样做贱儿子的吗?再坏也是你的种啊!你嫌泼烦我去提说,况且别忘了当年你还救过他胡三儿的命呢。冲这他也不会驳我的面儿,你就等着听好信吧!五婆兴奋地差点儿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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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一个中午,张五婆换上压箱底儿的新衣服,用水抹了抹头发,对着镜子往白胖脸上抹着雪花膏,又前照照,后照照觉得满意后便领着西服革履的儿子,拎着烟酒肉茶四样礼,满心欢喜的去胡家相亲了。早就得信儿的胡家人提前就准备了四凉四热的筵席,还烫好了新酿的米酒热情的招待客人。在胡三爷看来,这门亲上加亲,门当户对的婚事再好不过了。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将来也好照应。几碗米酒下肚面红耳赤的胡三爷殷勤地劝着酒,胡三婆陪着拉着话儿,只有女儿山桃低着头,面无表情吃着饭。胡三爷瞟了一眼不太情愿的女儿对张五婆说,她婶子家里我说了算,这门亲事定下了。

送走张五婆母子俩,胡三爷摇摇晃晃地回到屋子,抱起方桌上的茶壶一仰脖咕嘟咕嘟喝起来,一股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胸前的褂子湿了一块儿。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后瞪着眼睛冲女儿山桃叫道,翅膀还没硬呢,你就学会吊脸子了,真是个六月萝卜少窖(教)的东西。人家能上门提亲是咱多大的面子啊,你还不识抬举,真气死我了。“不是我不同意爹,我年龄还小将来还想念大学呢。”山桃低眉顺眼摆弄着衣襟小声解释。“都快高中毕业了还小?你妈像你恁大都生下你弚了,再说山里妮子读大学有几个?识几个字就行啦!”胡三爷不耐烦的数落着。看这阵势,胡三婆也来帮着劝说,娃呀你爹说的在理儿,我们都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都是为你好你就依了吧!错过这座庙就没下一个店了,早嫁人早好,你看你弟也不小了我们还急着抱孙子呢!话说回来人家老张家的儿子也不赖啊。浓眉大眼、高大壮实还会赚钱,虽然年纪大了点儿却知道疼人,你嫁了这样的男人我们心里也踏实,何况他爹还救过你爹的命呢,人要有良心,懂得知恩图报,咱定亲酒也喝了,礼也收了,我和你爹也答应了,邻居乡亲也知道了,你要是反悔了我们以后还咋做人呢。三婆说着说着竟动起情来,一串串眼泪落在山桃痩小单薄的肩头。山桃哆嗦着身子,用衣袖抹了把泪,咬着牙点头只好默认了。心想,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拗是拗不过去了,再说村里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姐妹们大都订婚了,还有几个都抱上娃娃了。山里人成家早,是祖上多年流传下来的习俗,生怕女儿年岁扛大了,嫁不出去惹人笑话,自己就是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得先答应下来再说。

山桃神情恍惚的躲进自己的小屋子里,关上门,倒在炕上。一双美丽的凤眼死死的盯着屋顶,过去的一幕幕从她心间划过。懂事起,她就经常和爹娘到张五爷家串门,走亲戚。五爷总会从挂在房梁上的竹篮里拿些糖果,或是白皮点心,塞进她的口袋里,笑眯眯的在她脸上疼爱的亲上一口,粗声粗气的说,给我娃抬的自管吃,好吃了,伯下回再买。山桃小心的撕掉花花绿绿的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把糖纸抚平夹在书本里。嘴里甜丝丝的,脸上痛呼呼的,那都是张伯胡子给扎的。五婆也会翻箱倒柜找出一节红头绳或是一块儿绿丝巾给山桃扎在头上或是围在脖子上。看着山桃扎起的两个小辫儿,蹦蹦跳跳的样子,五婆欣喜的在她秀气的小脸儿上轻轻的拍拍说去和你闯哥外面玩儿去,大妈一会儿给你们做好吃的。虎头虎脑的张闯就拉着低他一头的山桃去门外的小河边玩儿。看着山桃口袋鼓鼓囊囊的,多长了一些心眼的他就会想着法子骗吃山桃的糖果。这会儿大人不在场,看着山桃红红的小嘴儿有滋有味的蠕动着,眼馋的他咽了咽快流出来的口水,装着一本正经地问山桃,糖甜不?甜,山桃老实的说。你骗我?我听我爹说明明是苦的。山桃急红了脸说,就是甜的。张闯狡猾的摇着头连声说我不信。山桃生气的说骗你是小狗,不信你尝尝,说着从嘴里掏出含化了一半儿的糖,用漏着气的门牙,小心翼翼的咬了苞米粒儿大的一块儿,硬往张闯嘴里塞。张闯左右躲闪说,我是说你口袋里的糖是苦的。你胡说,要不你来尝,说着山桃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半信半疑的递给张闯。接过糖他麻溜的剥开,塞进嘴里贪婪的鼓动着大嘴有滋有味的吃着,一股粘乎乎的糖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生怕落在地上,急忙用手心擦着,再用舌头舔着。甜不?山桃盯着他的嘴问。小傻瓜,我骗你的,糖能不甜吗?山桃眼见自己上了当,还少了一块儿糖,便嘤嘤的哭了。张闯嬉皮笑脸的哄着说,你别嚎了,哥一会儿带你去捞鱼好吗?山桃破涕为笑,跟着张闯来到小河边。河水很浅,阳光下河底的细沙和鹅暖石透过河面泛着光,一群群小鱼小虾,小蝌蚪,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张闯脱掉鞋袜跳进河里,弓着腰,蹑手蹑脚的跟着鱼群,憋着气,瞪着眼,瞅准机会朴向水里。吓的山桃在岸上大叫。运气还好,张闯从身下摸出了一条小鱼,顽皮的笑着上岸递给惊恐的山桃。看到活蹦乱跳的鱼儿,山桃也笑了。后来长大后,他俩一块儿上学,一起割草,一起玩耍。张闯就像大哥哥样,处处关心和保护山桃。就连玩儿过家家,张闯都要山桃扮他的媳妇。村里的小伙伴儿没有不怕张闯的拳头,有了他的庇护谁也不敢欺负山桃。在学校里,张闯就像一个忠实的警卫员寸步不离山桃,上下学替山桃背书包,山桃要是被谁抢了橡皮或是同桌跨界挤占了山桃的课桌,他都会攥紧拳头找人理论,吓的那些闯祸的同学浑身哆嗦,连连向山桃认错并低头保证,以后再不敢了。那年月,山里人的日子都不宽敞,填饱肚子都难,可是张闯家就因为开了一个小店家境自然比所有同学家好。为了讨好山桃,他时常从店里偷来水果糖或是酥饼给山桃吃。山桃再三推脱不过,只好揣进兜里拿回家给弟弟妹妹吃。吃人的嘴软,拿人手短。时间长了,山桃就是心里再不接受,也只有默许了。同学们几乎懵懵懂懂意识到张闯对山桃有种说不出的好,但就是不敢言传。谁不怕那个小霸王?打架、逃学成了家常便饭,抽烟、喝酒更是明目张胆,张五婆为此,没少到学校陪着不是。见这小子不是念书的料,张五爷也只好放任了。张闯混完初中,就去混社会了。豪气、仗义、胆子大、脑子活、身体好、拳头硬,一踏进社会他就混出点样儿了。一想到这些,山桃的心就堵得慌,认命吧又不甘心,不认命吧,又能咋样。她极力说服自己多想张闯和他一家人的好,想着,想着便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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